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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下箫声


  忆卿微微抬起头,向远处看去。远处天空低垂,黑压压的云层直迫向这片连绵起伏的山,看样子要下雪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心里默默念道,随即又自嘲地想,谁和她共饮呢?

  父亲眼中好似没有她这个女儿,母亲…,她心里一阵酸楚,母亲不堪思念之苦,去了那个她还要很久才能去到的地方,从此不再经受人世的苦痛伤悲,只留她一人孤独地品尝看不到前路的人生。

  “小姐,回去吧,快下雪了,小心着凉。”身后传来蔚然的声音,随后一件披风就围住她的身子。

  是啊,也就只有蔚然和深秀会关心她了,这两个忠诚的丫头,一直陪着她,在整个莫府的人都忽视她的时候,她们不离不弃。她振奋了一下,还有她们两个呢,就算为了她们,也要好好活着。

  忆卿转过身,看到蔚然担心的眼神,笑笑说:“这就回去,我就想出来看看第一片雪落下时是什么景象。”

  蔚然放下心来,替她把披风系好,唠叨地说:“小姐读过许多书,看看雪也能念诗,看看树也能念诗,看看水啊山啊的,更是一句接一句的念,我就不明白了,这山啊水啊是挺漂亮的,可是哪有那许多诗来说啊,话还不被说尽了啊,依我看啊,这都是那些诗人没事做,要是饭都吃不上还有心情念诗?饿不死他!”

  忆卿一怔,不禁莞尔:“蔚然这番话还真有哲理,诗人们可不都是闲的!”

  深秀迎出门来,打趣道:“蔚然上辈子莫不是个穷得没心情念诗的寒酸秀才,要不怎么说得出这样话来,可见是穷怕了的!”

  转而又对忆卿道:“小姐,我正在熬粥,做了你喜欢吃的酸笋丝,待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忆卿点点头,微笑说:“你做的酸笋丝算是一绝了,偏偏只我和蔚然有口福。”

  蔚然嘴一撇,不服气地道:“我做的鸡丝面小姐不爱吃吗?岂不比深秀做得好?”

  忆卿和深秀相视一笑,皆是料定了她会反驳的。

  蔚然见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又上当了,小姐真是,总拿我打趣!”三人边说边笑进了门。

  莫忆卿是当朝户部尚书莫青云的长女,是莫府唯一的嫡女,母亲已逝,此次出府乃是为了拜祭母亲,因为天晚不便回府,到云山寺借宿。

  云山寺是京城最富盛名的大寺,与城中的大户人家往来极多,常有女客留宿,因此倒也方便。蔚然和深秀是她的贴身侍女,蔚然活泼,深秀稳重,二人从小伴着忆卿长大,主仆三人极是相宜。

  用过晚饭,蔚然推开门,外面已是大雪纷飞了。天空撕棉扯絮般地飘着雪花,整个云山一片乌黑茫茫。

  刺骨的冷风毫不留情地窜进屋,忆卿浑身一寒,打了个冷颤,深秀急道:“还不把门关上!冻坏了小姐怎么办!”

  蔚然缩着身子打着冷颤,赶紧关上门,嘴里嘟嘟囔囔道:“怎么下这么大雪啊,雪花都一朵一朵的,都不是片了,像白棉小球一样大。”说完又颤一下。

  忆卿好笑地看着她,回头对深秀说:“今晚多生一个火盆吧。这样的大雪,还没见过呢。看样子明天回不去了。”

  深秀答应着,想想又道:“那要不要派个人回去说一下?”

  忆卿想了想,摇摇头,不甚在意地说:“不用了,这么大的雪,谁回去都麻烦,反正说不说都一样。”

  深秀沉默了,忆卿看了她一眼,反去宽慰她;“没事,我们三个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多轻松。”深秀想想府里的情况,也就丢开不去在意。

  夜深人静了,忆卿听着蔚然深秀的呼吸声,自己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也是在一个大雪天,母亲告诉了她那段往事,那段尘封在母亲心中,使她痛苦了多年的相思。就在那天,忆卿在震惊中知晓了母亲的故事。

  终究是心思难以沉静,忆卿索性起身穿起衣服,打算到外间看看书。

  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带上房门,忆卿发现外间盈盈然微亮,难道雪停了?忆卿心想,便轻轻打开门,一片寒冷扑面而来,却见室外夜雪初霁,月色如洗,远处青松翠竹在皎皎月光下清晰可见。

  忆卿心中一阵喜悦,心道清景难逢,便跨出门去,立在门口静静地欣赏。

  青松高直,翠竹清香,月色空明,积雪冰莹。墙角一树红梅纵横而出,剪冰裁雪,凌寒留香。

  寒风轻起,忆卿裹了裹披风,正转身准备进房,却听得柔和的箫声响起,悠扬动听,便伫足细听。

  箫声清丽,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如鸣泉飞溅,时而如间关莺语,时而如微雨湿花。

  忆卿兴致大起,心道难得听到如此箫声,便转回房拿出瑶琴,随手抚落,动人的琴音夹入萧韵之中。

  吹箫之人立刻感知,与忆卿琴箫相和。琴声幽幽如深闺私语,柔媚幽婉;箫声清亮如昆岗凤鸣,穿云度月。两音忽高忽低,回旋婉转,二人虽是首次相和,却甚有灵犀,琴箫和韵,颇具荡气回肠之妙。慢慢地琴音渐消,箫声亦逝,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皓月当空,树影在地。

  良久,忆卿才恍若梦醒地轻吁一口气,侧耳倾听,却是悄无声息。忆卿慢慢地转回身子,丝毫不意外地看到深秀站立在门口,二人便回房歇了。

  第二天,忆卿却起得晚了,昨夜在外面呆得久所以着凉了。

  深秀一早起来煮了生姜茶,蔚然起来后大呼小叫:“小姐你怎么会着凉呢?昨天生了两个火盆呢,屋子里面那么暖和,你怎么还着凉了?”

  深秀瞪了她一眼:“就你睡得死,小姐起来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小姐出去弹琴,有个人跟着吹箫,不知道多好听呢,你倒好,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忆卿侧身歪着,轻笑道:“蔚然心思浅,睡得香,一觉能到天亮。我倒羡慕她的脾气呢,什么心事也没有,每天都快快活活的,好不开心!”

  蔚然笑嘻嘻地说:“小姐这是夸我呢还是变着法子说我笨呢?”接过深秀手上的姜茶,讨好地说:“小姐,昨晚我没听到你弹琴,今天再弹一回可好?”

  忆卿想着昨夜的心境,不由叹道:“你想听,再弹多少次都行,只没了昨天那样好的月光,没了那箫声,听起来就大不同了。不知昨夜那人是谁,萧吹得那么好。”

  蔚然道:“不管是谁,总是在这庙里住着的,小姐晚上再弹,说不定那人就寻过来了。”

  深秀听了,忍不住骂蔚然:“小姐都着凉了,晚上再出去弹琴,那不是再受冻?说你心思浅,还真浅得没影了。”

  蔚然立刻悔改:“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小姐,等以后回家再弹吧,别出去了。”

  忆卿好笑地看着她:“今天这么这么快就承认错误?往常不是要跟深秀斗会儿嘴吗?”

  深秀也笑了,替忆卿解疑:“因为我说今天中午做羊肉粉丝煲的,她怕我不做她的份。”

  蔚然有点不好意思,却又理直气壮地说:“谁说的,我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才改的,才不是因为羊肉粉丝煲!”

  主仆三人谈谈说说,时时发出笑声。只是三人不知,这样自由的时光已经要结束了,等重新拥有的时候,已是经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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