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死一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娜娜接受重制之后，丢失了全部的记忆。现在她只能通过教科书、国史档案、校史资料，以及民间传闻来了解一切。谁都知道教科书是有多么的不靠谱，传闻当然就更加捕风捉影。

　　从失忆症的立场而言，娜娜对苏菲没有任何成见。既不觉得对方是朋友，也没有轻率把她当作敌人。

　　然而娜娜的所谓失忆跟王森同学一模一样，并不是真正而彻底的失忆。事情便如王森同学之前所曾讲过的那样，费米切原生菌株与丧尸身体完成融合的过程中，覆盖和取代一切，屏蔽所有的过往记忆。所以娜娜此刻也不是彻底完全湮灭了全部记忆，仅仅只是被覆盖和被遮蔽。

　　记忆中最深刻最刺骨最痛切和最热爱的那些元素，时不时就会莫名其秒偶尔冒出来。

　　于是，根据书本和传闻得来的认知，娜娜大致上觉得苏菲大妈乃是自己前世的一个好姊妹。大家都是数十年一直追随在农神身边的亲密战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共同经历了各种生死之战。尤其是最早期，人类猎手追杀黑暗丧尸的严酷环境下，农神和他身边的战友们，是一群相濡以沫的逃亡者和反抗组织首领。

　　不用细想也能知道，曾经年轻的苏菲跟没有回炉之前的前度娜娜之间，相互掩护，甚至舍命拼杀相救，这样的事情曾经无数次重复上演。若说两人之间没有深厚友谊，那是说不过去的。事实上娜娜校长感觉之中，对方完全是值得信任的生死搭档，可以把脊背放心交给对方的那种。

　　然而，十年前农神离去之后，一切都变了。农神去后，娜娜被重制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她是悲伤而沉默的。深居简出，仅仅只通过校长办公室里的超级电脑对学校里的核心干部发号施令，偶尔裁决一些要务。平时很少露面。农神的离去彻底击垮了她，当年她曾经是悲观和绝望的。

　　苏菲师妹在农神离去之后的表现与娜师姐完全相反。她是相当的高调，极度热情，活跃百分百。大有一副继承农神遗志，成为衣钵传人的架势。通过她的不懈努力，整个暗盟诸国的领导阶级，竟然也接受了她作为农神的传人而存在这个事实。所以苏菲大妈成为了军事委员会的秘书长和执行官。

　　最初的时候娜师姐由衷为这位师妹感到高兴。

　　可是后来就渐渐觉得事情变得不对。苏菲师妹所做的一切，似乎并不是沿袭农神的理念，她完全是搞着另外的一套。

　　比较费米切原生菌植入计划尚未成熟，没有全面推行。

　　像李慕然老师植入的那种索米特菌株才是主流。索米特菌株与人类基因融合得到丧尸这个关键技术，当年是农神奠基了相关理论，实践研究和执行，都是苏菲负责的。所以她事实上已经是索米特的掌控者，是赐予大多数丧尸生命的扎格罗斯黑暗之母。

　　她在农神去后，露出她真正的本相。

　　农神犹在的日子里，苏菲师妹是乖乖服从农神，一切唯农神马首是瞻。以致于娜娜多年来完全忽略了苏菲自己的想法。

　　娜娜自己是没有什么想法的，想农神之所想，做农神所想做的，就是她作为丧尸生命存在的意义。

　　然而苏菲完全就不一样。

　　她，肯定，从小就是一只心机表。农神犹在之日，看上去苏菲跟娜娜完全没什么两样。两姊妹生死与共，并肩战斗，不离不弃。

　　农神一旦不在，娜娜心里所剩的只有无尽悲伤和落寞，世界的存在对她完全失去了意义，她颓废了。作为扎格罗斯第一小学的校长老太婆，她深居简出，跟一只变异宠物相伴。宅居在世人无法找到的某个角落里。

　　苏菲在农神去后则彻底觉醒，完全焕发出被农神光环压制了数十年之久的，熠熠星光。似乎农神的离去对苏菲是件好事儿。她终于失去了来自于领导和老师的压制，自己当家做主，权势在她的手中疯狂膨胀，她终于向世界展现了属于她自己的巨大野心。

　　于是娜娜跟苏菲分道扬镳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

　　分道扬镳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道不同不相为谋是肯定的。

　　然后，娜娜跟苏菲之间必须掐架吗？好像也不至于啊。所以苏菲大妈高歌猛进，以农神接班人的身份傲然高踞于暗盟世界联合大会的主席位置上，俨然成为半个世界的领袖人物。娜娜却深深地宅了起来，躲着她，眼不见为净，尽可能不与她发生正面的接触。一定接触，难免龃龉，难免开战。娜娜当年正是因为不愿意跟一辈子的好姊妹决裂开战，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宅。

　　现如今农神归来，很明显这一切都必须做出改变。

　　让一切回到农神失踪之前的那个状况。

　　曾经一度颓废孤僻的校长老太，已经重制成十三岁的新鲜萝莉，热情而勇敢，任性开始新的进击。然而这时候娜娜不记得这一切，她只是朦朦胧胧觉察到苏菲大妈有问题，却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她明确感知到自己跟苏菲之间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却又找不到一个跟她开战的理由。

　　于是便发生了眼前这样的对峙。

　　当少女校长用相当跋扈的态度，责令施密特的手下传递讯息，通知委员会秘书长以及执行官阁下屈尊赶来她的校长办公室，向农神当面述职的时候，其实这举动就已经接近于挑衅。这完全就是公然折辱执行官阁下的荣耀与尊严体面啊。

　　既然是重制归来的校长挑衅在先，苏菲大妈也没敢掉以轻心，她了解自己的对手。不敢大意，于是相当慎重地出动了整只精英特战部队。

　　娜娜和王森都是失忆的，苏菲却没有接受重制，她的记忆完整详细而全面。

　　苏菲当然不会小看了这个少女和少年，虽然直到此刻她还没有正式确认这两个就是昔年的娜师姐和农神大哥，但已经引起了高度重视。

　　怎么能够不重视呢？

　　未获证实的意思就是，不一定他们就是那两个，但也不能肯定他们不是。

　　既然不能排除这两个就是那两个。

　　那么，执行官阁下必须如临大敌，全力以赴。这一次她带来了扎格罗斯最精锐的黑色公牛战队。

　　丧尸的世界以黑暗为美，特战部队以黑为名，并不奇怪。

　　有趣的是，扎格罗斯的丧尸世界同样也不以智慧和敏捷为美。智慧和敏捷是丧尸天赋所不具备的，这两个词不好意思提及，提起来就是打了自己的脸。所以苏菲大妈亲卫的最精锐战队没有按例叫个海豹或者火狐黑龙之类，她就叫他们公牛。虽然笨拙，但也强大到了一个令人畏惧的程度。

　　军事委员会的秘书长，事实上等于联席圆桌会议的主席，是个文职的领袖岗位。

　　在此文职之外，苏菲大妈同时还担当了执行官的军职。所谓执行官，就有点好像施密特少校那个宪兵执法队的高级版本。

　　宪兵执法的对象，是以严厉手段雷霆版诛杀军队中的违纪者。

　　暗盟执行官，负责诛杀的对象则是暗盟旗下世界诸国的政界大佬。倘若暗盟达成了某些决议，暗盟成员国里的少数国家元首却阳奉阴违，没有积极服从的话，那么就轮到执行官出手将这样的叛逆者，果断灭杀。

　　执行官率队执行的跨国杀戮，事实上是为了维护暗盟军事委员会的绝对权威。暗盟诸国圆桌会议其实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经过无数扯皮回合终于形成一个决议也是一件成本极其高昂的事情，这样的决议一旦形成，便绝不容忍任何违抗行为。

　　执行官和公牛特别部队，就专门负责狙杀这样的高层抗命者。高层的意思就是字面那个意思，从将军到总统，到女王和首相，没有什么不能杀的。

　　娜娜要求苏菲前来述职，这是说得过去的，于是苏菲来了。

　　军事委员会的调令已经下达，有人竟然想要公开抗命？于是苏菲带着公牛部队一起来了。

　　王森同学，我们的森哥这时候完全没有想得到事情竟然严肃到了这等地步。

　　他只是担心数百米校警一拥而上，对苏菲大妈带来的特战士兵们形成了围殴格局的话，这些士兵们一着急一上火说不定会滥用诸如破片式高爆手雷这样的地图轰炸武器。

　　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并不存在。

　　可是他的记忆不靠谱，他是完全失忆的。只能按照当前的形势进行推断。而所做推断的结论就是对方很可能滥开杀戒。这其实全怪丧尸接近于无限的再生能力，以及新人类再造中心惹的祸。丧尸们根本不在意杀戮这回事儿，反正又不会真的湮灭。便如森哥之前对李慕然老师所说的那样，“死一死其实没什么不好。”

　　于是丧尸的社会充满内讧，各种各样的杀戮完全就是家常便饭。

　　这时候森哥的心里忽然想起了失约不见的李慕然来。

　　那家伙说好的召集一队人手，赶去海岸战场上掩埋尸体收缴战利品的，结果却一去无影踪。那家伙死到哪里去了呢？

　　在人类社会，“你死到哪里去了？”是泼妇们问候自己男人最通常的口吻。

　　在丧尸社会，“死到哪里去了，”很可能意味着真的死亡。

　　于是森哥在这一刻心中忽然一动，发动了费米切的力量。费米切原生古菌，乃是细菌之王，是细菌世界的古神以及地球一切已知生命的创造者，费米切俯瞰和统治索米特。

　　苏菲和她带来的公牛部队，全都是索米特派的变异精英。

　　费神的力量对索米特拥有天然的俯瞰和统治权限。

　　当费神低头询问的时候，索米特只能跪拜服从，将一切如实供述出来。

　　于是，森哥在大战一触即发的险恶关头，思维忽然跳脱，相当无厘头地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李慕然老师那儿去了？”

　　费神在面对虫族和鸟人的时候，完全沉默不与合作。面对索米特丧尸，应该不会有任何抵触吧？这样的俯瞰和查问，应该是能够奏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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