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黑暗同盟

　　不良少年优先回答女生的提问，“我当然也是十三岁啊！这种事情是有据可查的，你以为再造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是傻的吗？其实，如果我哪天被人惹急了，一时犯了横，两句话就可以让你相信，我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个王树根。”

　　“哪两句？”

　　“不能说！也不敢说！被人听见了，整个丧尸世界的广大群众都会跳起来追着我打，我会被活生生打死的。再造中心都救不了我。”

　　“那是什么话？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很难听的话。”

　　“悄悄告诉我吧，姐保证不打你！”

　　“没用的！女生的保证，谁会信，谁才傻。”

　　“哼！”

　　也不知道不良少女躲在看不见的暗空间里做了什么手脚，看起来实力深不可测的不良少年，竟然也会怕了她，屈服让步道，“求求你，放过我吧。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告诉你第一句，你自己去猜第二句。”

　　“行！”

　　李慕然侧耳倾听，渐渐开始觉得，这个不良少女成长到四五十岁之后，还是很有机会成长为第一小学的校长的。这姑娘现在只有十三岁，言谈举止已经很果断，行事作风也很锐利。

　　之前她对班主任老师所做的侮慢，现在看起来也许并不是桀骜不驯，不尊师不重道，她当时也许确实是面临着相当重大的一个难题，全心全意去关注那个难题去了。

　　现在李慕然已经知道娜娜小姑娘当时走神的原因，她在怀疑不良少年就是农神转生。却又无法证实。

　　倘若事实真的如此，失踪十年的农神大人忽然回归，对丧尸世界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件。同时，农神大人采取如此怪异的方式回归，不肯与丧尸世界数千万子民愉快地相聚在一起，似乎也暗喻着有什么相当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如果是已经成年的校长大人亲临这个现场，当然也会全心全意的留神这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儿，至于班主任李老师什么的小龙套，肯定是直接予以忽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位高权重者，更懂得将精力集中在最关键的项目上，而不是平均分散。件件小事都予以重视的话，结果就等于每一件事都没有得到重视。当权者更懂得择要取舍。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被校长大人予以片刻的忽略，李慕然毫无任何怨言。

　　这还是按成年校长的行事作风来评估，所得到的结果。

　　当娜娜只有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做得出跟成年校长一模一样的领导做派，这不是天才是什么呢？越看越觉得这小丫头，还真的挺有校长范儿。恐怕真的是校长大人接受了基因重制，回炉出来的结果。最简单的理解就是，校长大人忽然变回了十三岁，而且不记得她曾经是第一小学的校长。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李慕然还能抱怨些什么呢？真没什么可抱怨的。

　　然而，农神大人为什么要回炉？校长大人为什么也要回炉？这可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李慕然对此只能想得出唯一的一个解释来：三十年来农神大人引领着整个丧尸世界所走的这条进化之路，高层领导们心里觉得，走偏了。他们当然不会把这样的坏消息公布出来，却已经很玩命地开始亲自回炉，重新寻找新的出路。不良少年身上体现出来的敏捷性特征，就是一个相当微妙的信号。

　　李慕然暂时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对或不对，倘若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李慕然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摇旗呐喊助威。农神大人，一定要加油啊！校长大人，也请你努力加油啊！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啊！

　　这样一想，不良少年其实也就没有任何的不良表现了。

　　之前他那些极度招人反感的嘲讽语气，提及索米特亚种时的那种轻蔑口吻，当时是一度激怒了李慕然的。现在想想，也不再生气。倘若那家伙真是农神重生，而农神重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纠偏改错的话，他老人家瞧不起自己的早期失败之作，那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此刻李慕然不但不觉得那是嘲讽，反而可以深切体会到农神大人对整个丧尸世界所担负的巨大责任心。倘若不是出自于相当强大的责任心，他又何至于使用那样尖刻的口吻来嘲弄由他创造出来的索米特亚种呢？

　　事实上索米特虫洞至今为止，仍然算得上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的强大力量。也就只有农神大人熟知这项技术真正致命的缺陷所在，并打算予以革命性的彻底改进，只有在这种情形下，他才会公然瞧不起索米特亚种。

　　事情一定就是这样的吧！

　　这时候，疑似农神重制的不良少年低声供述道，“这个第一句难听话嘛，就是，我根本就瞧不起那个王树根那个大傻瓜。那家伙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娜娜听到这句话，似乎丝毫也不感觉意外，事实上她跟农神大人打情骂俏早已成了习惯，她经常性地把王树根你个大笨蛋挂在口边，这时候也就兴趣盎然地鼓励说道，“这说法倒挺有意思！为什么他是个大傻瓜呢？你不妨详细说来听听。我看你也没必要低估丧尸世界的理解力和包容力，我保证他们不会为这个原因揍你。”

　　李慕然忍不住皱眉，娜娜同学说的是“他们不会为这个揍你”，而不是“我们不会为这个揍你”，这意思难道是指？最新与费米切原生菌融合重制出来的新新人类，已经不再是丧尸？而是更接近于传统人类了？

　　来路不明的不良少年思忖了好一会儿，徐徐说道，“王树根花了一辈子时间，搞了无数黑科技出来。暗盟旗下无数精英人才付出的无穷精力，无限时间，以及整个暗盟浩大无比的人力财力物力资源，全都没用对地方。三十年对抗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农神有没有带领暗盟力量彻底打败绿盟？根本没那个指望好吧？暗盟一直被绿盟压着打。”

　　“我们的教科书明显也是篡改过的，而且，篡改的手法也不是很专业。我从现有的国史军史档案里，看出来许多破绽。再跟绿盟那边发布的不可靠资料略作对比，很容易就能猜得出来。所谓十年前农神失踪事件，其实是咱们暗盟战败了吧。暗盟和绿盟之间在2054年进行了一次教科书不肯承认的终极决战，暗盟惨败，农神大人和他的精英团队，全军覆灭，我猜他们应该是光荣牺牲了吧。”

　　“这么一说，你该相信我不是他了吧。我又怎么会瞧不起我自己？甚至我也不是他的分裂体，如果是分裂体，他该算是我哥或者我爸爸，我也不能这么毫不顾忌地鄙视着他。”

　　“为什么我一直不肯解释？我这样一解释，是不是会引来整个丧尸世界的全面殴打？农神大人是他们崇拜的精神偶像嘛。”

　　无独有偶，不良少年也是将丧尸世界称为“他们”，而不是“我们”。

　　可是，李慕然细心揣摩着，当不良少年提及暗盟的时候，他采用的措辞就是“咱们暗盟”。

　　这意思就是，他不是丧尸，但他是暗盟成员。

　　所谓暗盟，正式的名称其实是“2045扎格罗斯国际公约组织”。指的是，当2044年冬天全球核爆灾难爆发之后，在2045年元旦那一天，由农神组织牵头发起了一个和平倡议，呼吁旧人类和新人类停止一切争端，携手合作，共同应对全球核灾难之后日益严酷的极端自然环境。有五十多个国家和组织，或明或暗地加入了这个公约组织。碍于一些无须放在桌面上予以说明的暧－昧原因，多数强国不愿意公开加入这个公约组织，但在暗地里采用一些政界通用的迂回手法，在公约上签字表示支持这样的一个全球合作计划。

　　所谓政界通用的迂回方式，多种多样，都是巧妙迂回。譬如英吉利王国就没有派遣正式代表参加签约仪式，却责成加勒比海地区英属处女群岛的一位勋爵先生参加了签字仪式。当记者们分别围在唐宁街和白金汉宫的门口要求女王和首相做出解释的时候，女王和首相给出答复却是无可奉告。这样就巧妙地间接加入了“2045扎格罗斯国际公约组织”。

　　该组织的成员国显然都可以免费获取农神组织提供的某一项科技输出，而这项不予公开的黑科技，地球人其实都可以猜得到，那显然就是传统人类变异成丧尸的技术关键。只有变成丧尸才能适应臭氧层破坏之后的恶劣环境。

　　要么变成丧尸，要么像老鼠一样终生躲在地下不见天日，农神组织相当爽快地把这样一个残酷选择扔给了全世界，结果有接近半数的国家秘密加入了所谓的“2045扎格罗斯国际公约组织”。因为丧尸变异技术的关键在于费米切原生菌和索米特菌株，这两种微生物都是天然的反物质暗能量属性，所以公约组织又被称为“黑暗同盟”，或者“暗盟”。

　　对于敌对势力而言，将对手描述为黑暗力量，这是一种蔑称，对于暗盟成员国而言，反物质、暗物质、负能量、暗能量其实仅仅只是语法问题，在量子物理领域早已确定，这就是同一序列的对象，是宇宙存在的必然定律。光与暗，褒和贬，其实是人类在蒙昧无知的黑暗中世纪时期，因为极度自恋而形成的一种臭屁情结。

　　现代文明已经洞悉这样一个事实，世界一切生命的始祖，就是黑暗系的远古厌氧菌种。早在宇宙大爆炸时代，刚刚形成的地球因为大爆炸的缘故，表面覆盖的几乎全都是大爆炸带来的氮气和二氧化碳。这样的环境根本不容许复杂生命形态的存在。这种环境下地球世界最早出现的多细胞生命组织，几乎全都是躲藏在黑暗深处的远古厌氧菌种。这些细菌所做的事情，就是把氮气视为美味予以汲取，再把氧气和臭氧当作垃圾来排放。经历了亿万年的缓缓积累之后，大气层外缘终于形成可以阻断大多数宇宙辐射的臭氧保护层，大气层内圈的氧气浓度也上升到一个较高的程度。这样一来，品种繁多花样百出的各种生命形态才得以在地球世界萌生出来。

　　然后才有繁荣无比的寒武纪生命大爆发事件，然后才有人类出现。当人类享受着臭氧层过滤过的舒适阳光时，当人类自由呼吸着新鲜爽口的氧气时，却因为自己的光明属性而沾沾自喜，一边诅咒歧视着躲藏在地下黑暗深处积累臭氧的生命之父，这也就是中世纪那些无知的神棍牧师们闹出来的一个笑话而已。

　　远古黑暗菌种是伟大的，是众生之父，拥有黑暗属性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暗盟成员国接受了农神组织的科普之后，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称谓，于是他们一直被称为“暗盟”，他们自己也是相当自豪地自称“暗盟”。

　　与之敌对的所谓绿盟，正式的名称是“世界反对达尔文主义国家联盟”。

　　所谓达尔文主义，就是指丛林竞食强者生存的那一套思维方式。一味强调适者生存，为了获得更多的竞争优势，可以不择手段。在反达尔文主义联盟成员国眼里看来，暗盟为了强调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不惜把人类改造成丧尸，这无疑是一种丧心病狂的举动。必须坚决抵制。就好像当年的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一样，当暗盟刚刚诞生，“世界反对达尔文主义国家联盟”也就应运而生。

　　他们的旗帜是绿色的，象征绿色环保理念，他们坚持光明信念，对黑暗丑陋变异生物的歧视永远不动摇，他们的总部又称为“世界绿色与阳光运动联合委员会”，简称绿盟。

　　自2045年开始，整个世界的格局，变成了暗盟与绿盟之间的武力对抗。

　　这样的对抗，如不良少年所说，在历时九年多将近十年的时候，于2054年夏天爆发了一场大决战，暗盟战败，农神团队集体死亡或者失踪。

　　李慕然没有赶上那场决定性战役，那段时间他睡在生化实验室装满营养液的超级浴缸里，一次又一次死去活来，直到2055年春天才完成进化。刚好错过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时间之窗。

　　这时候，一直认真倾听两小儿辩论的班主任老师，终于忍不住插了个嘴，“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倘若十年前暗盟惨败，农神阵亡，为什么绿盟没有趁势围攻我们的首都？为什么我们的扎格罗斯一直安然无恙？”

　　李慕然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从未私自使用不合法的黑客软件，一听就知道他没有玩过翻墙工具，从不曾偷偷摸摸地访问某些被我方封锁的敌对势力宣传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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